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揭秘青岛渔民出海真实生活

时间:2011-09-13 10:54:52  来源:青岛早报   作者: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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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   月初,震天的鞭炮声,送走了3个月的休渔期。开海喽,青岛近9000艘渔船开始忙碌起来,收拾行囊、打点补给,陆续奔向大海深处,撒网捕鱼。这些渔民将一直忙碌到春节前,将一批批活蹦乱跳的海鲜送到市民的餐桌上。百年前的青岛从小渔村起步,渔民曾经是这个沿海村落的主流人群。岁月变迁,一座现代化的城市崛起在黄海湾畔,渔民也逐渐退离到城市边缘。

    中秋月圆夜,当我们面对一桌海鲜大快朵颐时,相信多数人对“牧海”渔民却知之甚少。他们在海上的生活是怎样的?如何在海上撒网?怎样在船上保存鱼虾?他们的收成如何?9月1日,早报记者坐上一艘木壳渔船,跟随船老大一起出海。在随后的4天时间里,原生态地记录下渔民们的海上生活,亲身体验了他们的酸甜苦辣。今天,记者通过日记的形式,向读者真实地呈现发生在渔民身上的故事……

    终于开海啦,大块头的肖常明驾驶着大马力的渔船远航捕鱼。

    起航——

    淡水带了20桶

    9月1日凌晨零时,胶南积米崖码头。一艘大马力的渔船,一位大块头的船长,正准备在休渔3个月后首次驾船远行,盼望返航时鱼儿满仓……

    “抓紧,抓紧啦!都检查一下自己的行李,看有没有落下什么东西!”肖常明指挥着他手下的8名渔民,将大批的日用品搬到船上。“这趟出去,我们要带两袋子面、两袋子米,50斤土豆、50斤圆葱,20大桶淡水,还有几袋子青菜,两桶玉米油。”肖常明告诉记者,他们没带一点肉,出海打鱼时是不能吃肉的,因为这东西太油腻,吃了容易晕船。

    “铺盖都带了吗?头次出海很辛苦,那滋味,没法说,反正你去了就知道了,你准备好了吗?”肖常明笑着问记者。“准备好了,当年在部队,再大的苦咱也吃过,没啥可怕的。”记者一边说着,一边打量着肖常明的这艘渔船,这渔船440马力,宽28米,长59米,一次性能加六七吨柴油,在停靠在积米崖码头的所有渔船里也算大块头了。

    登船进舱,记者四处看了看,船舱分三层,每层都有几处床铺。说是床铺,其实就是在舱里的边角地带围上一圈木板,隔成一处处休息睡觉的地方。一人一床,被褥都是自己带的,在床的侧面都有一个高1米、宽60厘米的小口,供渔民进出。记者的床铺在最上层的驾驶室里,跟肖常明的铺离得很近。

    在底舱一侧,有一处很狭小的屋子。“那是卫生间,只有400马力以上的渔船才有卫生间。”肖常明说。

    船长——

    25岁当船老大

    凌晨零时30分,伴随着一串鞭炮响,“鲁胶南渔0837”号渔船准时出海。“我们的目的地是朝连岛东南10海里的捕鱼区,到达那里,大约需要航行11个小时。”肖常明一边驾驶着渔船,一边告诉记者。38岁的肖常明是胶南市琅琊镇斋堂岛村村民,长得人高马大,黑黑壮壮,却戴着一副眼镜,看上去粗中有细。

    除了记者和肖常明,船上还有8名渔民:35岁就已出海16年的曲增波;憨厚实在、在船上兼职炊事员的陈家山;穿着时尚、一脸稚气的陈正,他是陈家山的儿子;还有首次出海、不爱说话的河南小伙宋庆温……

    斋堂岛,位于琅琊前海的一座小岛,岛上村民大都以出海打鱼谋生。肖常明的父亲就是一位老船长。“我17岁那年,就跟着父亲出海打鱼,后来就靠这个营生,娶了老婆生了孩子。”肖常明说。

    肖常明25岁那年,父亲退休了,将“船长大印”交给了他。“那时俺家是一条20马力的水泥船,也就值四五千块钱。”肖常明说,后来打鱼逐渐挣了些钱,他的渔船也换了几次,从40马力、80马力,直到去年花了100多万元购置了这条440马力的大渔船。为了方便孩子上学,肖常明在胶南市区买了房子,妻子在家担任全职太太,照顾两孩子,他在外打鱼挣钱养家,小日子过得还算滋润。

    宝贝——

    海底鱼群看得清

    “我们熬夜都习惯了,你肯定不习惯,这都下半夜了,你要是困了,就睡会儿吧。”肖常明对记者说。可能是头次出海多少有些兴奋,记者当时一点睡意都没有,也没怎么觉得晕船。摆在驾驶台上的3个大大小小的、有点像电脑显示屏的仪器引起了记者的注意,上前仔细打量起来。

    “你没看走眼,这可是我们渔家出海打鱼的3个宝贝啊。”肖常明逐一介绍起来,“这个块头最大的,叫探鱼器,它的另一端是个探头,安置在船底下,不但可以测量大海深度,而且还可以探测到鱼群。你看,这些聚在一起的蓝色的或者红色的小点点,就是鱼群在游动。”

    肖常明说,探鱼器前面有一台个头最小的仪器,叫定位仪,指引驾驶员确保航向正确,“这个仪器很关键,在大海里,如果没有它指引方向,就麻烦了。”肖常明说,定位仪后面有一个布满黄色按钮的仪器,叫避碰仪。“在海上航行经常有雾,驾驶员的视线会受影响,在这个仪器上可以清楚看到其他渔船的位置,避免发生碰撞。”肖常明说。

    此时已是早上5点多,天渐渐亮了,起风了,渔船前行的速度更快,记者睡意渐浓。浪越来越大,渔船摇晃得也越来越厉害,记者感觉有点头晕,在船上站立不稳,于是赶紧钻进床铺躺下。躺在床上,身子随着渔船摆动的方向晃,感觉像荡秋千一样。

    中午12时许,到达朝连岛东南海域。“都准备一下,要撒网啦!开海第一网啊,大家都把精神头抖起来!”肖常明大声喊着。记者探头往外一看,好多的渔船啊,有大的有小的,从近到远,都拉开距离排列着前行,如同一个浩浩荡荡的打鱼舰队。

    第一网——

    网住的鱼不太多

    “我们使用的网叫拖网,这种网1500目,值5000多块钱,这网张开可以将青岛的城市雕塑‘五月的风’罩住。”曲增波告诉记者,拖网是紧贴着地面前行的,因此可将顺海底游动的鱼一网打尽。

    12时30分左右,曲增波和另外几名渔民一起将拖网扔到海里,网很快沉了下去,巨大的拉力将拴在网两边的长达四五百米的两根绳索也扯到海里。跟拖网一起沉到海底的还有两块铁质分水板,每块280斤重,它们的作用就是将两根网绳分开,避免它们在海底搅在一起。这样,整个拖网像张开双臂的人一样,“热情”地将鱼群揽在怀里。

    “撒下网后,一般要过两个多小时再收网,这过程渔船还得前行,至于往哪里走,就看船长根据探鱼器做出的判断了,你觉得哪里鱼多,就往哪里走。”肖常明说。

    为了让自己开海第一网打的鱼多一些,讨个好彩头,肖常明特意拉着渔网在海上航行了近4个小时。下午4时10分左右,开始收网,辊子在发动机的作用下迅速转动,将网绳一圈圈缠了起来,就这样将沉到海底的渔网慢慢拉上来。十几分钟后,渔网开始浮出水面,在这过程中,肖常明一直抻着脖子注意拉网的动向。记者注意到,整张网被拽出水面后,肖常明的脸色有些变了,多年的打鱼经验告诉他,这次网住的鱼,不太多。

    随着渔网打开,捕捞上来的海鲜“哗”的一声倒在船舱的一个角落里。除了少许虾子,其余的大都是只有10厘米长的一种小鱼。“我们管这种鱼叫海泥鳅,拉回去当鱼食,卖给那些在海边养鱼的养殖户。”曲增波告诉记者,这一网打上来的鱼也就五六百斤,大概是近年来收获最少的“开海第一网”。肖常明的脸色铁青,性格外向的他也不怎么爱说话了,几名渔民的心情也都不太好,大家都低着头将鱼分类,然后装箱放到仓库里,覆上冰,连说话的劲头都没有了。“老大,要不要趁天还没黑再撒一网?”曲增波问肖常明。“算了,明天再重整山河。”平时喜欢听书的肖常明皱着眉头说。

    在稍显沉闷的气氛中,天逐渐黑下来……

  第二天 连撞两回船

    这是多灾多难的一天 连续两次发生撞船事件渔网也被撕破了 好在收获颇丰

    9月2日,很多市民喜欢吃海鲜,可如果让你顿顿吃,吃上半个月是个什么感觉?这种感觉,出海的渔民最有发言权。在海上,他们一般不吃肉,每天打上啥海鲜就吃啥海鲜,吃到最后,见到海鲜就反胃。

    对出海的渔民来说,吃饭还是小事,海上遇险是最要命的事情。今天,对“鲁胶南渔0837”号渔船上的渔民来说,是多灾多难的一天,连续两次发生撞船事件,渔网也被撕破了。好在每次都化险为夷,而且今天打上的一网,让他们很满意,正应了一句老话——“祸兮,福所倚”。

    吃饭—— 海鲜!还是海鲜!

    晚上渔民休息的时候,渔船就停靠在大海里。渔民将船头上一个重300斤的铁锚抛到海里,锚尖沉入水底,起固定渔船的作用,这叫“站锚”。渔船站锚后,渔民都没闲着,还得挑灯夜战,分拣各类海鲜,修补渔网。

    就在他们忙活的时候,炊事员老陈开始做饭,厨房就在底舱里,记者摇摇晃晃地下去参观了一下。厨房里的设施比较简陋,餐具也不很干净,摆得随意凌乱。老陈告诉记者,船上其实并没有专门的炊事员,因他做饭技术还算可以,船老大就进行了分工,由他来负责做饭。出海以后吃饭的时间不固定,有时太忙了,一天只做一顿饭。

    老陈熟练地和好了面,然后做成条形放进锅里蒸煮,这叫“糊饼子”。然后,他削了几个土豆,又剥了几头洋葱,洗了一盆虾子和笔管。“出海就这样,打到啥海鲜咱就吃啥,时间长了,各种海鲜都吃腻了,见了都反胃。”老陈说。不到半个小时,饭菜就做好了,土豆丝炒笔管、凉拌洋葱、清水煮虾,装在盆子里,都摆到地上。老陈招呼一声,大家围在一起,坐着马扎,说说笑笑地吃了起来。老陈给船老大和记者专门留了两份菜饭,端到驾驶室,肖常明盘腿坐在地上,吃得津津有味。记者虽然感觉肚子是空的,却无论如何也吃不下去。

    “你多少得吃点,要不晕船会更严重。”肖常明说。记者拿出一个苹果,勉强吃了几口,感觉又要吐,但干呕了几声并没有吐出来,于是赶紧钻到床上躺下。等渔民们吃完饭,已是9月2日凌晨时分,带着一天的劳累,他们倒头就睡。但是对于记者来说,夜深人静的时光却是最难熬的,翻来覆去睡不着,看到别人打着呼噜,心里只有羡慕的份儿。就这样迷迷糊糊一直到天亮,记得跟一位渔民聊天时,他说过这么一句话来形容新手上船后的感受:荡着秋千睡觉,跳着霹雳走路,颤着双手吃饭,流着眼泪想家。

    撞船—— 老孙差点掉下海

    “都起床啦,赶紧发动起机器,准备撒网啦。”早上7时多,肖常明站在船舱上大声吆喝着。20分钟后,抛下的渔网沉入海底,过了没多会儿,意外发生了……

    上午8时左右,肖常明驾驶渔船拖着渔网向东航行,前方不远处有条渔船正拖着渔网向南航行。就在两船交错时,因为距离太近,两条渔船的网绳突然搅在了一起,两船沉到海底的分水板也“拥抱”在一起。巨大的拉力让两条渔船失去了控制,迅速靠拢,“砰砰”,对方渔船的船尾与肖常明渔船的船身连撞了几下。船身剧烈摇晃,记者和几名渔民站立不稳,一头扑倒在地上。正站在船边观察鱼情的曲增波和另一名渔民老孙毫无准备,一个踉跄,差点摔到大海里。曲增波反应比较快,赶紧一个卧倒,扑向船里的方向,他的右手掌心被磕破了皮,血直往外淌。反应较慢的老孙大半个身子往外仰,脚都离开地面了,他赶紧抓住船板,嘴里“啊啊”地喊着。曲增波顾不上手疼,一个箭步窜过来,把他扶住,冷汗顺着老孙的额头往下淌。

    “对面的渔船,赶紧把发动机的转速降下来,不要用力拽!”肖常明大声吆喝着,然后将船身缓缓调转,避免与对方的船尾再次发生碰撞。此时,双方倒地的渔民全都爬了起来,他们用力将自家几百斤重的分水板拖了上来,将搅在一起的乱扣解开,两条船这才重新分开。

    肖常明和对方渔船的船长挥手打了个招呼,笑了笑,各自驶上自己的航道。

    “在海上,这样的情况每月都会发生几次。”肖常明说,这样的事儿难以划分责任,大家同在一片海,同吃渔家饭,还是应该互相理解和照应一下。

    撕网—— 船老大咆哮了

    也许是好事多磨吧。撞船之后,第二网拉上的海鲜格外多,足有2000多斤,而且都是清一色的海泥鳅,虾子和其他杂鱼很少。看到收获颇丰,肖常明的脸上笑开了花。“我们渔家最喜欢的就是打上这种清一色的鱼,因为这样基本不用挑拣,直接装筐就行了,非常省事儿。”肖常明说,尽管虾子会比海泥鳅的价格稍微贵一点,但挑拣分类太浪费时间,因此算起账来并不合算。

    丰收的喜悦传染给了每个人,大家在一起将鱼装筐时,也有说有笑了 。

    此后又连续拉了两网鱼,都没有第一网那么多。当天下午4时许,渔网撒到海里一个多小时后,肖常明驾船按正常航道行驶,对面一条渔船突然失控,斜刺着冲了过来。肖常明赶紧向右打船头,几名渔民又被闪倒在船上。对方开船的大副也赶紧调转船头,两条船总算没撞到一起。但对方渔船沉到海底的分水板被拽了起来,翻到肖常明船后的渔网里,在巨大的拉力下,分水板像刀片一样翻转前行,将渔网的网头划了个粉碎,原本已经网住的鱼都四散而去。

    渔网随后被拖上船,肖常明咆哮了:“这是怎么了?你们是怎么开的船!?”“对不起啊,太不好意思了,我刚才有点走神,全怪我,全怪我。”对方船上的大副一个劲地道歉。

    赔偿—— 两船长口头协议

    随后两船慢慢合拢,两位船长站在船头上研究赔偿问题。一条拖网的网头价值3000元左右,双方很快达成口头协议,等船返回码头后,先找行家给看看,能修,就由对方渔船出钱修,不能修,对方照价赔偿。对方船长再次道歉后,驾船离去。“在海上打鱼,信誉是非常重要的,否则传出去,你的信誉毁了,大家会一起排斥你,你就没法混了。大家从来都是言出必行,不需要签什么文字协议。”肖常明说。

    “在海上驾船必须集中全部注意力,一走神就容易出事儿。”肖常明说,因为这样的小意外频发,因此远行的渔船上都得准备三四条渔网备用。“不但渔网有备用的,船上的发动机也有备用的。”肖常明说。

    渔民故事 山东渔船救过我的命

    来自安徽的渔民老孙告诉记者,他出海19年了,曾经遇到一次渔船被撞碎的事故,人差点就见阎王了。“那是2005年冬天的一个晚上,当时我在江苏省一条渔船上打工。”老孙说,那晚半夜时分,大家都睡着了,渔船突然就被一艘偷沙船撞碎了。“幸亏当时有值班的,他大声喊我们起床,我们起来一看,船舱都沉下去一半了,于是每人都顺手抓起木板或者塑料桶,跳进大海里。”老孙说,天太冷了,他泡在海水里浑身哆嗦,都有点喘不动气了。“幸好半海里外一艘山东籍的渔船发现我们船灯的位置不对,赶紧开过来看,把我们5个渔民全都救了上来。”老孙说,打那天起,他就对山东人有特别好的印象,一年后,他到青岛渔船上打工了。

    老孙还要继续说下去,其他渔民朝他直翻白眼,老孙立刻打住了。在海上是有很多忌讳的,比如大家都不会提“翻船”这样的词儿,即便在吃饭时翻一条鱼,他们也不会说出“把它翻过来”这样的话,大家都唯恐灾难降临到自己头上。

   第三天 海上交易忙 
    船上打的海鲜越来越多 海上收鱼船及时赶来收走了鱼虾同时送来了淡水、粮食等补给

    9月3日,肖常明有个习惯,每天详细记录“航海日记”。他给记者算了一笔账,像他这样的渔船,在海上每天的费用就得5000元左右,按照一天撒4次网计算,如果一网拉不上1000斤海鲜,那瞪着眼就得亏本。“如果用另一种漂网拖大鱼,费用更高,一天近万元。”肖常明说。船上打的海鲜越来越多,存放是个问题,好在海上有专门收鱼的船只,他们可以将渔船打上的比较贵重的海鲜“一网打尽”,同时他们还负责给渔船送米送面,被称为“后勤部长”。今天,“后勤部长”来到海上跟我们会合,送来了淡水、粮食等补给,收走了鱼虾,熟人相见分外热闹。

    算账—— 每天费用5000元 撒了5网赔了4网

    9月3日凌晨,海上起大风,一浪接着一浪拍打过来,渔船晃动剧烈。在船上,就像乘坐游乐园里的海盗船一样,原本晕船症状稍微减轻的记者这下可遭大罪了,一天的状态基本可以用4个字概括——连滚带爬。

    每天起床后,肖常明都会在一个笔记本记下一些东西,包括前一天的收获,发生的事情,今天的打算等等,这叫 “航海日记”。“这些内容,我已经记了十几本了,都存在家里,留作纪念,等老了不干了,可以拿出来看看。”肖常明说,本子上记得最多的,是前一天的收益情况。

    “我大体算了一下,出海两天,撒了5网,只有一网有赚头,其它4网全赔了。”肖常明给记者算了一笔账:一艘440马力的渔船,在海上航行一天就得烧两桶油,大约得3000元,船上共有8名船员,其中大伙计3名,每天工资200元,小伙计3名,每天工资150元,学徒工两名,每天工资100元,另外再加伙食费、保险费等其他费用,每天的花费得5000元左右。

    “出海得办很多证呢,这些证每年都复核,费用万余元,这个都算在成本里。”肖常明从柜子里抓出一把大大小小的本子,里面有出海船舶户口本、船民证等十几本。“以前出海是不需要办理船民证的,只要双方你情我愿,就可以上船干活了,后来一些来路不明的人也到船上打工,船员经常出事,为避免这种情况发生,公安部门这才实施了船员证制度。”肖常明说。

    “记得十几年前我出海的时候,也是在这个海域,我们那时用比这个小几号的网,一网也能打上近两千斤鱼。后来就一年不如一年了,休渔期偷渔的太猖狂,而且那渔网用的都是绝户网,再加上水质越来越差,导致海上鱼越来越少。我们村很多渔民被逼得没辙,就弃船上岸做小买卖去了。”肖常明说,十几年前,他们村的300多户村民家家户户有渔船,后来渔船数量越来越少,现在全村只有百余条渔船了。

    起网—— 大海蜇至少180斤重 可惜这东西不值钱

    “既然海泥鳅不值钱,你们为何不拉别的鱼呢?既然拖网拉的鱼少,你们为何不用漂网拉鱼呢?”记者好奇地问道。“用漂网拉鱼,需要更大的马力,耗费更多的柴油,费用每天得近万元。而且,用漂网拉鱼是需要运气的,如果拉的鱼太少,那更得赔死,因此渔民用起来都很慎重。”肖常明说,另外,什么季节就拉什么鱼,这个都是比较固定的,因为每种鱼的活跃期是不一样的。

    “现在这个时间,用拖网在这个海域只能拉到海泥鳅。元旦前后,可以去江苏海域拉八带、黑头鱼、螃蟹等,这个时间段相对来说是最挣钱的。而春节前后基本以拉鳕鱼为主,地点也是朝连岛东南海域。”多年的出海打鱼经历,让肖常明对海鲜的出没规律掌握得一清二楚。

    “快看,打上好多海蜇啊!”当天第一网拉上后,大伙计曲增波大声喊了起来。记者看到,在甲板一侧堆着的海鲜里,大约有30多只大大小小的海蜇,其中个头最大的直径一米出头,曲增波上前想把它抱起来,硬是没抱动。“这个大块头至少得180斤重。”曲增波说,像这样大块头的海蜇,他们会进行分割,只要蜇皮,而蜇头和其他部位都会扔掉。“在海鲜里,这东西是最不值钱的了,这网海鲜也就值五六百元,亏得最多。”肖常明说。

    肖常明的渔船上共有6个小仓库,每个深两米左右,基本呈正方形,其中一个仓库放冰块,其他几个放海鲜。记者下到仓库中体验了一下,里面很黑,很凉,禁不住打了几个冷战,赶紧退了出来。

    交易—— 寻呼机喊来收鱼船 16箱虾子共1240斤

    随着打的鱼越来越多,储存是个难题,不仅占地方,还费钱。怎么办?把其中最难储存、价钱又高的先卖掉!在海上有那么七八条专门收海鲜的渔船,他们不打鱼只收鱼,“鲁胶南渔0901”号渔船就是其中的一条。

    “是老石吗,我这有十几箱虾子,赶紧来取吧!”上午10时许,肖常明抓起无线寻呼机,跟 “鲁胶南渔0901”号渔船船老大石相虎喊话。“这种海上无线寻呼机类似于对讲机,海上的手机信号时有时无,有了这种寻呼机,我就可以跟三四海里范围内的任何一条渔船对话,互相交流一下捕鱼情况。只要输入渔船的船号,还可以单线联系,很方便。”肖常明说。

    上午10时30分,石相虎驾驶收鱼船靠了过来。曲增波带领渔民将放在仓库里的虾子一箱箱搬出来,共有16箱,对方渔船上的渔民一一接过去,分批称重。

    “120斤!150斤!140斤!”看秤的渔民大声喊着重量,肖常明和石相虎都在各自驾驶室里用笔做着记录。称重完毕,双方将合计的总重量对接一下,总共为1240斤。石相虎写了一个欠条递给肖常明,海上交易结束。“因为都是熟人,我们一般不用给现钱,等逢年过节都在家里的时候统一算账。”石相虎告诉记者。

    海上收鱼这个行当,不是谁都能干得了的,必须跟很多船老大关系铁才行,因为干这行的也很多,竞争是很激烈的。“好在我打了那么多年鱼,在这行里口碑还行,再加上本身我们村里出海的渔船就很多,大家都给我面子,因此生意还不错。”石相虎说,他每天出海收一次海鲜,目前主要收虾子,收购价每斤3元,拉到码头上卖给海鲜贩子,每斤价格3.5元左右,贩子在市场上零售,至少上涨一元。“我一般每次能收1万斤左右,除去费用,每天能挣千把块钱。”石相虎说。

    “后勤部长”—— 收鱼船每天都来往收走鱼虾送来给养

    41岁的石相虎也是斋堂岛人,跟肖常明是从小玩到大的伙伴儿,关系一直处得不错。

    “在岛上,有个人很出名,因为他出了20多年海,晕了20多年船,那个人就是我啊。”石相虎说,他头次跟父亲出海的那一个月,基本上是在船上趴着过的,那时他哭着嚎着不想再出海,但父亲不同意,毕竟这份家业还需要他来继承。后来,石相虎晕船的症状逐渐轻一些了,但一直没彻底消除。“直到现在,我每次出海都要带着晕船药。”石相虎说,虽然干了一辈子渔民,但他对自己的工作一直没有好感,只是为了养家糊口,不得不坚持下去。

    “7年前,我就不打鱼了,买了这艘240马力的渔船,专门在海上收鱼。”石相虎说,改行有几个原因,首先是收鱼这个行当可以每天靠岸,晕船就轻了;再就是收鱼可以旱涝保丰收;另外,遇到特别恶劣的天气,他就不出海了。

    因为他们这些收鱼船每天都返航,来往方便,有时还负责给打鱼船运送粮食和蔬菜等生活日用品,这样就给那些渔船省下了一大笔交通费。“因为关系都不错,我们运送这些东西基本是不挣钱的,只收点油钱,算是朋友之间互相帮忙,我们也因此被出海打鱼的渔民称为后勤部长。”石相虎笑着说。

   第四天 挥别船老大

    肖常明告诉记者:打鱼累、收入少、风险大,越来越多的本地年轻人不愿当渔民

    9月4日,跟渔民混熟了,他们会告诉你一些关于海鲜的秘密,比如刚打上的虾子很快会死掉,头会发黑,怎么办?他们就给虾子撒上盐,再敷上冰,这样的虾子可以连续几天保持鲜亮。比如针眼螃蟹,不仅仅是为了增重,更是为了让螃蟹能够长久存活……记者和一名叫陈正的20岁小伙子一起搭乘收鱼船返航,陈正的父亲也是一位渔民,老家就在胶南,为了让自己的孩子体验一下生活艰辛、挣钱不易,他才将儿子骗到自己所在的渔船上,可陈正哪受得了这份罪!正因为出海打鱼工作累、收入少、风险大,越来越多的本地年轻人不当渔民进城打工了,青岛渔船上的外地人已经占了大多数。

    变化—— 当地人不愿吃这苦 外地渔民越来越多

    肖常明渔船上的8名渔民里,有4名是外地渔民,来自河南的19岁宋庆温是其中一个,他不太爱说话,但干活很勤快,给大家留下的印象很好。记者注意到,宋庆温晕船也挺严重,每次干完活,他就赶紧跑到床上躺下,但在干活的时候,他一直咬牙挺着。

    “出海打鱼这么多年,一个挺大的变化就是咱当地人做渔民的越来越少,外地人到船上打工的越来越多了。”肖常明说,他刚出海的时候,渔民都是本地人,即便六七年前,在船上打工的还是以当地人为主。“那时候在社会上找个差不多的工作还挺难的,甚至还得托关系,做船员挣得比较多,因此吸引了不少当地人。那时招船员,我们还可以挑来拣去的。”肖常明说,后来各行各业都发展得很快,就业渠道多了,工资待遇差别也在减小,当地人觉得出海风险大,就不愿再吃这苦了,一些较贫困地区的打工人员开始大量加入,数量逐年增多。胶南市海渔部门相关统计显示,目前胶南市有渔船1000余条,共有雇工3000余人,其中青岛地区以外的雇工约有2000人,占总雇工人数的三分之二。

    连续处了几天,跟渔民混熟了,记者学到了不少跟海鲜有关的知识和秘密,比如,船上最难保存的海鲜是虾子,捕捞上的虾子很快就会死掉,然后头部会发黑,很难看,怎么办?渔民会将虾子撒上盐,将它们腌制得僵硬,然后再放到仓库里,这样可以保证虾子三四天不坏。“这些虾子到了贩子手里,再洗一下,去掉盐味,就变柔软了。”渔民老孙告诉记者。

    “最近报道针眼螃蟹的事儿,你们知道吗?”记者问。“听说过。”老孙说,以前他去南方出海的时候,跟当地渔民交流过。“这种针眼螃蟹大都来自南方,据当地渔民说,给螃蟹打针,增重只是一方面,还有一个目的是为了让螃蟹保持兴奋状态,死不了,这样运到北方后才能卖个好价钱。“这其实就是给螃蟹注射兴奋剂,但这材料儿到底是啥,当地渔民也说不清楚,我们就更不知道了,反正认准一点,不吃针眼螃蟹就行了。”老孙说。

    逗留—— 渔船没赚回柴油费 不能按原计划返航

    在肖常明的出海日记上,记录这么一段文字:出海3天了,第一天赔了1000多元,第二天能挣1200元,第三天赔了500元……

    “看来,不能按照原定计划返回了,得在海上多呆一些日子才行,拖网效果持续不好,我们就换漂网试试运气,希望能多打些大鱼,那样可以省下一次来回的柴油费。”9月4日凌晨,肖常明皱着眉头告诉记者。

    在跟渔民协商时,大家都同意肖常明的主意。“咱出海是有工资的,旱涝保丰收,如果船老大赔了,这工资我们拿得挺别扭。因此我们最大的愿望就是船长能多挣钱,这样他好,我们也好。”大伙计陈家山告诉记者,他的话也代表了其他渔民的想法。

    凌晨3时许,肖常明用无线寻呼联系上“后勤部长”石相虎,让他尽快送一些冰块、蔬菜和淡水过来。“在海上待了这几天,基本了解了你的生活,也体味到了其中的艰辛,我该回去写稿子了。”记者对肖常明说。

    9月4日上午11时许,石相虎的收鱼船又出现在面前,这次肖常明成了买家。等双方渔民忙活着将蔬菜、淡水以及冰块交接完毕后,已是中午12点了,记者收拾好行囊,登上了石相虎的收鱼船,挥别船老大。

    幕后—— 小伙子打工干不长老渔民骗他来体验

    “俺儿子也要跟着回去!”就在石相虎的收鱼船加大马力要离开时,陈家山大声喊了起来。“俺儿子叫陈正,今年20岁,跟着我出了几天海,一直晕船,实在挺不下去了,刚才他缠着我说一定要跟着你回去,你看行不行?”“没问题,让他上来吧。”石相虎回答。

    此时风大浪急,两艘船摇晃得厉害,陈正根本站立不稳,陈家山站在船侧,让儿子按着他的肩膀跳到了收鱼船上。收鱼船加大马力前行,肖常明的渔船越来越远,陈家山一直朝儿子挥手,直到消失在我们的视野中。

    陈正卷缩在厨房的一侧,呕吐了几声,然后勉强喝了几口水。“我以前从不晕车,坐客船也没晕过,没想到在渔船上能晕这么厉害。我就干了一天活,其他几天基本是趴在船上过来的,真给我父亲丢脸了。”陈正告诉记者。

    “俺儿子干了几个工作,其实都挺不错的,但干不了几天就跟人吵架,就干不下去了。”陈家山曾告诉记者,他将儿子带到船上,就是想让他体验一下渔民的艰辛,挣点钱不容易。“俺儿子不想来,我骗他说出海一次时间只有一天,这才把他骗上了船。”陈家山说。

    在记者印象里,出海第一天,陈正很活跃的,穿着水衣,跟在父亲后面一直忙活着,看不出丝毫晕船的样子,爷俩还有说有笑的。从第二天起,忙活的人堆里就看不到他的身影了。“出海第二天,你跟父亲吵了一架,是什么原因?”记者问陈正。“他骗了我,他说一天就能回家,结果我后来才知道,这一出来,至少得一星期才回去。那么多天,我哪受得了啊。”

    感慨—— 目睹老爸辛苦忙碌 儿子记住这段日子

    石相虎的船跟50余艘渔船接过头,收了近万斤虾子,任务完成了,石相虎开始加大马力朝沙子口码头驶去。“前几天我们收的虾子在积米崖码头卖价有点低,听说沙子口的价格高,还好卖,我们去那里看看。”石相虎说。

    此时已近黄昏,远处的夕阳降落,晚霞满天。远处,几条渔船在夕阳余晖下缓缓前行,显得那么祥和宁静。

    陈正站在甲板上,倚着船舱,望着天空的月亮发呆。“真想家啊,真想立刻就见到俺妈,吃一碗她做的手擀面。”陈正说,在渔船上那几天,想想自己受的苦,他觉得委屈,晚上别人睡着的时候,他就偷偷流眼泪。“当时确实恨俺爸,不过现在想一想,我已经往家走了,他还在船上忙碌,为了啥?不都是为了我们嘛,他真的不容易。”陈正说,他已经想通了,等回家后,他要开一家汽车美容店,踏踏实实地工作、挣钱,让父母都过上好日子。“中秋节快来了,希望那天能看到月亮,希望老爸能回家和我们一起过节。”说到这里,陈正的眼角湿润了。

    9月5日凌晨零时30分,收鱼船到达沙子口码头。“再见,我们要等到4点左右发货,你俩快找个地方好好休息一下吧。”石相虎说。

    跳到岸上的陈正蹦蹦跳跳的,显得非常开心,疲惫也一扫而光。“你看,我给女友带了一只11个爪的海星,都已经腥臭了,不过不要紧,等回去去掉内脏,晒一下,我要和女友永久保存着它。”陈正说。凌晨1时许,码头上空无一人。沙子口的夜景很美,记者顺手拍了一张照片,当作纪念,记住这段出海的特殊日子……

    最新进展 出海10天挣了5000元

    9月11日早上6点,在出海10天后,肖常明驾驶着“鲁胶南渔0837”号渔船返回积米崖码头。记者闻讯赶到码头时,肖常明正指挥着渔民卸船,7名渔民分成两伙,一伙正往一辆卡车上装海泥鳅,另一伙将一些个头大的、价高的鱼搬到人流量大的地方销售。几天没见,肖常明显得有点憔悴,胡子也有些日子没刮了。

    “这次出海,前8天还是赔钱的,好在从第9天起,我决定赌一下,连续拉了几次漂网,打上不少鲳鱼和鲅鱼,收获还不错。”肖常明说,他算了一下,出海10天,一共捕获大约2.5万斤海泥鳅、200多斤鲅鱼、200多斤鲳鱼,还有红头、鳗鲡、鮟鱇等鱼。“海泥鳅1.5元一斤,鲳鱼50元一斤,鲅鱼40元一斤,这次捕获的海鲜毛收入大约65000元,去掉各种成本,还能挣5000元左右。”肖常明说,尽管跟以往相比,这次挣的实在不多,但毕竟是头次出海,只要没赔钱,他心里就已经很开心了。

    “前几年像我这样的大船,出几天海挣个万儿八千的很正常,以后很难有那样的好日子了。”据渔民说,八月十五之前他们就不出海了,给伙计们发点东西,让他们好好过个节。中秋节后,他们会继续去朝连岛周围海域捕鱼。